那男子又是一呆。他突然将手里的玉牌用力塞到徐霞客手里,大声说道:“我欠你五两银子,请你记住!我叫张大龙,就在两条街外住,这五两银子我一定还你!”
徐霞客本待不接,但看张大龙这意思,他要是敢不接,估计着至少这十两银子张大龙是不会要的,弄不好来个血溅当场都完全可能。当下收下,见这东西就是一个小小的玉牌,只比大拇指大一点,牌子上缕刻了许多奇怪的花纹,还真是精工细作,只是这么小的东西,放哪里都容易丢失,好在这玉牌上有个小鼻,上面还有细绳,徐霞客干脆把它挂在了脖子上,对张大龙说道:“好吧,这东西我先保管着,你需要时只管开口。只是我很快就要离开这城市了,如果你此后需要,我不好还你呢。”
张大龙得了十两银子,有钱给弟弟治病抓药了,心情大好,连忙答道:“公子说得哪里话来,我现在还欠着你五两银子呢,这玉牌你尽管拿着,这是我偿还的一部分。”说到这里忽然悟到徐霞客方才说就要离开渭南,连忙说道:“公子贵姓?如不嫌弃,请到舍下一坐,虽然没什么好饭菜招待,就去喝一杯茶也是好的。”
徐霞客这一回倒没有犹豫,毕竟张大龙家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,需要不需要他再周济一些,他还真想看一看,虽然他的钱财不多,但毕竟现在周济全国的钱是够用了,如果必要,此前周掌柜给他的二十两银子都给了张大龙也没什么。所以他点了点头,笑道:“如此叨扰了。”
张大龙大喜,拉着徐霞客就走,身后,阿福扬声叫道:“徐公子,别忘记看《水经注》,此后你上哪里,就由这本书说了算了。”徐霞客边往外走边答应了一声。
徐霞客跟着张大龙走过两条街,在一间低婑的草房前站住,只见这草房完全用泥土搀着稻草所盖,冬天透风,夏天漏雨,即使用来容身也很艰难,心中不由暗自感叹。
张大龙放开喉咙,大声叫道:“弟弟,我给你借到钱了,下午我就去抓药!”边说边拉着徐霞客进了屋子,进屋一看,家徒四壁,家俱是完全没有,只有一张椅子还是缺了腿的。张大龙有些尴尬的搓着手,急急忙忙的拉过东西来垫那椅子腿,想请徐霞客坐。
徐霞客却一点没有不满的意思,他向床上看去,只见一个瘦弱的青年躺在床上正喘着气,见有客人来了,只能努力点点头,再也不能做其他的表示。
徐霞客猜这人就是张大龙的弟弟,见这人病的如此重,心中也有些着急,对张大龙说道:“张兄,你何不这就抓药去,为什么要等下午呢?”
张大龙神色变了变,向外面使了个眼色,对徐霞客说道:“徐公子,这屋子里空气有些污浊,咱们上外面站一会儿吧。”
徐霞客心中大奇,不知道他问这句话可触到了什么古怪,当下跟着张大龙来到屋子外面。
张大龙看了看屋内,低声对徐霞客说道:“不瞒徐公子说,我弟弟这病,不是寻常的病,我不是去药店抓药,而是,而是去向无量道观的法师请法贴来镇邪!”
徐霞客一惊,也低声问道:“你弟弟可是冲撞了什么鬼怪不成?”
张大龙叹息一声,答道:“徐霞客这弟弟名叫张小龙,他每天都到十里外的山上砍柴,一个月前,他去砍柴,没成想突然天降大雨,而且下了大半天,他在山里避了雨,要下山时天已经晚了,黑夜里害怕迷路,于是干脆就在山里睡了一晚,第二天才回来,回来时就有些神不守舍的,我问他怎么了,他又不说,过了几天就病倒了,每每在睡梦中大叫‘象,你太象了!’,叫完以后一定惊醒,然后就吓的变了颜色,如是几次,每惊醒一回,病就重上一回。我这才猜到他是中了邪了,只是一问他他却又不说,初时我以为是他不敢说,后来观察多日,发现他每到想告诉我时就神色迷离,好象有什么东西阻止他告诉我一样!近几天来,他的病越来越重,我实在怕他有个三长两短的,所以才。。。。。。”张大龙才说到这里,却听得张小龙在屋子里叫了一声,张大龙也顾不得和徐霞客道歉,急忙转身进屋去看弟弟。
徐霞客站在那里,心中也自惊疑,暗想这算是个什么事情呢?究竟是什么鬼怪会把人害到这样?那道士又能有什么法子?
正自思量,张大龙已经走了出来,眉宇间大有忧色,对徐霞客说道:“弟弟的情况不妙,那道士每天上午打坐,下午才接受请求,但弟弟现在这情况,真的有些不对头,徐公子,我想现在就去请求法师给下个法贴。”
徐霞客点了点头说道:“如此,我和你一起去吧。”
张大龙大喜,他心里其实就是希望徐霞客和他一起去。其实他已经去过两次,请求法师下个法贴,但他拿不出钱来,人家根本不加理会,加之他本是个贫苦人,哪次去都是受尽了白眼,现在有这个公子相助,应当好一些。
徐霞客跟着张大龙向外走,过了两条街,前面就是一个道观,只见大门门面虽然不大,却装饰的金碧辉煌,上书“无量道观”四字。
张大龙走到道观前,抓起门环呯呯的敲门。直敲了好久,里面才有人声,一个人轻轻将门拉开一条缝,不耐烦的问道:“谁啊?什么事?”
张大龙正要答话,身后突然一阵风掠过,呯的一声,一个人重重的撞在大门上,门里的人不及防备,被撞的跌倒在地,那门也就开了。
张大龙和徐霞客同时向撞门的人看去,只见那人身材粗豪,身上穿着一身的孝服,双目赤红,手里提着一把菜刀,一撞开门就大喝道:“那个狗杂种法师在哪里?你害了我老娘,我和你拼了!”
门内应门的道士从地上爬起,见了这人,却不惧怕,叉着腰大叫道:“王二虎,你反了你啊!你老娘之死是天意,与我师傅何干?”
王二虎大喝道:“我典当了全部家财请你师傅做法,你师傅说的好好的,说做了法我娘就能活转过来,结果我娘却死了,还敢说与你师傅无关?”
那道士也叫道:“心诚则灵!谁让你心不诚的?”
王二战怒道:“我心怎么不诚了?哪有儿子不诚心救老娘的?”
那道士嘿嘿一笑,阴阳怪气的答道:“如果你心诚,你娘一定活过来,现在你娘没活过来,当然是你心不诚!”
王二虎一呆,一时不知如何对答才好,他实在绕不明白这里的逻辑,心中怒气大盛,突然用力一推那道士,将那道士又推了一跌,放开大步直冲进去,一脚踢开前面的屋门冲了进去。
那道士怪叫一声,忙忙的从地上爬起,也顾不得询问张大龙和徐霞客,直往屋子里跑,才跑了两步,却听得人声喧哗,屋子里传出一片乱叫,中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尖叫,只见王二虎一个跟斗从屋子里跌了出来,手里的菜刀都跌飞了。
屋内抢出了一个大汉,那大汉赤条条一丝不挂,双腿间的物事硬硬的撅着,一双大手握着拳,对王二虎大喝道:“道爷我正爽着呢,你敢坏了我的好事!”
他的身后,一个女子,手里拿着个酒壶探着头,也怒骂道:“想请法师做法下午再来,不知道规矩吗!”
张大龙身形突然一晃,低声道:“这,这就是我要请的法师。。。。。。”
那法师虽然身上一丝不挂,却全无愧色,大步上前,一把抓起王二虎,王二虎生的本就身材高大,但在这法师身前却如小鸡一般,被法师一把抓起,那法师手臂一挥,已经将王二虎扔出丈许,喝道:“再来捣乱,别说我一个招呼让县太爷关你的大牢!”
说罢转身回屋。
那道士见王二虎被一扔之下又连连滚了几滚,已经滚到了门外,立刻伸手,呯的一声关上了大门,顺手插上了门插,这才想起方才好象还有两个人在,回头看时,却已经不见了那两个人。
徐霞客和张大龙已经退到了门外,正往回家的路上走。
张大龙的神色惨然,自怀里将那十两银子拿出来,对徐霞客说道:“多谢徐公子相助,只是,看来这个法师,这个法师。。。。。。”他说不下去了。
徐霞客也叹息了一声。他没想到一个道士会是如此德行,他将张大龙的手推了回去,说道:“你已经把玉牌给我了,这十两银子就是你卖这玉牌的钱,何必又把钱给我?这样吧,明日我进山一趟,看看山里究竟有什么古怪,怎么会让你弟弟得了如此的重病。”
张大龙的脸上现出犹豫之色,低声道:“公子能如此仗义,大龙深为感谢,只是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作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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